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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学与舞台双向奔赴 从川渝共创话剧《谁在敲门》透视乡村变迁
《谁在敲门》首演发布会。主创团队供图
川观新闻记者 郑志浩
舞台上,一束灯光亮起,奔赴家庭聚会的编辑许春明亮相,踏出返回老家的脚步。
轰隆隆的声音传来,接下来的三个小时的舞台,从小镇,到医院,再到燕儿坡老家,一个个家庭成员的柴米油盐与悲欢离合闯入许春明的生活,展开了一幅浸染着川东烟火气的舞台群像长卷。
由川渝两地话剧院团联合出品,话剧《谁在敲门》近日开展了在重庆、成都两地的首轮演出。两地文艺工作者的通力合作,为观众带来了现实主义的农村舞台群像,也为文学作品向舞台艺术转化提供了鲜活的川渝合作范例。
《谁在敲门》剧照。主创团队供图
63万字原作浓缩为3小时话剧
以文学为母本,打造舞台艺术新产品,成为近年来舞台艺术创作的趋势。《白鹿原》《一句顶一万句》《平凡的世界》《繁花》《尘埃落定》等文学改编作品都在舞台艺术领域引起了强烈反响,从中也诞生了市场认可、观众好评的舞台佳作。
“有很多把文学作品改编成戏剧影视作品之后非常成功的案例,重庆和四川都在探讨这个话题。”重庆市话剧院有限公司董事长张剑也注意到了这股潮流。
这次的川渝话剧界合作,选择改编四川作家罗伟章2021年出版的63万字的同名小说。其内里是将近700页的正文,先后登场人物据统计有160人左右。
两地院团共演一台由文学作品改编的话剧,尚属少见。首次合作为何就选择这一长篇小说?在两地出品方看来,这是话剧创作趋势与川渝艺术创作碰撞的结果。
2023年12月初,四川人民艺术剧院有限责任公司、重庆市话剧院有限公司的常态化交流平台“川渝话剧双城记”(2024年更名为“成渝国际戏剧双城记”)已经走到第7年。双方就两地合作的新思路、新方向展开谋划,其中就包括两地艺术家同排一出戏的想法,首选是现实主义题材。
当年12月下旬,小说《谁在敲门》偶然间进入四川人民艺术剧院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罗鸿亮的视野。强烈的现实主义风格先是打动了罗鸿亮,接着又让编剧喻荣军读了三分之一就欣然接下这个“命题作文”,最后也得到了张剑的认可。
2024年4月,双方确定创作话剧《谁在敲门》。随后主创团队多次碰头,商讨剧本创作。“如何在有限的舞台时间内,既保留小说的文学性,又赋予它戏剧的生命力,这是核心挑战。”在喻荣军看来,从小说到话剧的改编,并非简单的文字转译,而是一次全新的创作。
许家人物众多,线索纷繁。为了适应舞台的容量与观演节奏,喻荣军以老父亲许成祥的死亡为主线,聚焦核心人物——大姐许春红、大姐夫李光文、二哥许春树、么弟许春晌、浪子许四喜,以及作为叙述者的三哥许春明,通过他们的矛盾与挣扎,带出其他人物,全景展现一个乡村家族的命运图谱。“免不了会割爱人物和情节,但整体上必须要照顾到舞台的时空限制,保留最核心的脉络。”
《谁在敲门》剧照。主创团队供图
打开文字之外的新维度
当时长容量问题被初步解决后,主创团队紧接着面临的新挑战就是要利用舞台艺术自身的工具,为观众打开新的感官维度。
知名导演查丽芳也遇到过类似的挑战,她曾执导李劼人同名小说改编的四川方言话剧《死水微澜》,并获得了业界好评。“从我自己的职业生涯经历来看,看到文学作品被改编成舞台剧的不少,改编后的作品不可能跟原小说作者同步,因为他们的工具是不一样的。”在她看来,改编要站在作家肩膀上去再创造。“小说家天马行空,写作时候还可以补一笔;戏剧不可以,过了这个村没有那个店。”
立足小说中“敲门”这个关键意象,话剧《谁在敲门》主创团队将形形色色的“门”作为舞台上的视听线索,引导观众思考。
双扇木门、半截玻璃门、家用防盗门、铁栅门以及高铁的自动门等在舞台上亮相,背后的隐喻含义丰富。院坝的木门象征传统伦理的脆弱,客厅的防盗门象征着权力和阶层,高铁的自动门象征着逃离乡土的无力。
从二维的文字迈上三维的舞台,更加丰富的表达工具让原作中的世界更加直观可感。“咚咚咚”,这样的舞台声音既类似敲门声,也和心脏的跳动声相关,在舞台上持续推进故事的时间线。
立体的舞台还进一步延伸到嗅觉的层面。3月27日,世界戏剧日当天,剧组特地举办分享会。饰演老汉许成祥的四川人艺演员姚东伯化身向导,带领观众走进真实比例还原的川东老屋实景。观众轻抚仿古石板,细观穿斗式木构建筑,感受簸箕、条凳等传统农具的质感。有观众感慨:“连木头的味道都像极了老家的堂屋!”
“哪家人灶里不冒烟?世人都有点不着火的时候。”“出去过就回不来了”“日子就是这样。一天接着一天,一件事接着一件事”……演员的自然表达为话剧定下了现实主义的基调,以川东方言说出的朴素台词将观众拉入充满烟火气的乡土世界。
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原副主席毛时安则认为,角色均使用川渝方言,这使得剧情与川渝观众更为贴近,“角色都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,表现了普通人内心的冲突,展现在那个大的时代潮流当中,他们如何拼命地挣扎。”
除了舞台演绎上的创新,还有幕后的机制创新保障。话剧《谁在敲门》在国内话剧界率先实行主创“版税制”取酬,通过“一定比例固定酬劳+按演出场次支付报酬”的方式,将主创收益与剧目演出场次挂钩,推动剧目多演出、常演出,主动接受市场和观众的检验。
“有生命力的庄稼”正在汲取养分成长
“剧中的每一个人物,都是和我们血脉相连的父老乡亲。”罗鸿亮说,“他们或是在田埂上弯腰耕作的父母,或是在城市霓虹中追逐梦想的兄弟姐妹。他们的故事,看似平静如水,实则暗涌着对土地的眷恋、对未来的渴望,以及对身份认同的挣扎。”
正如罗鸿亮所强调的,取材乡土的真实性,唤起了广泛的共鸣。“有生命力的庄稼,而非塑料花”的观点,在本剧的专家研讨会上被频频提及。在原作浓缩的“减法”之外,业内专家也为话剧《谁在敲门》提供了“加法”的建议,为“有生命力的庄稼”提供生长的养分。
“有些非常熟悉的演员,我第一眼竟然没有认出来,说明导演功力足,演员非常入戏。”查丽芳认为这部话剧整体有看头、有嚼头、有挖头、有改头,更有盼头,她期待主创团队的进一步打磨。“可以给剧中的孙辈人物更多呈现的空间,让大家看到看到更多鲜活的、直面现实的力量。”
毛时安认为,有了“减法”之外才有舞台上腾挪展现的空间。本剧在舞台冲击和张力上可以进一步提升。例如开场的首幕戏可以更加戏剧化,为出场角色设计鲜明的个性化出场动作和语言,交待人物的特点。
“话剧是说话的艺术,台词须兼具生活质感与剧场美感。”毛时安还建议,本剧在川渝以外的地方演出时,为了避免方言影响外地观众的理解,可以在语言上采用更多元化的表达,比如使用带有四川口音的普通话,拓宽观演的受众面。
在舞台艺术领域,话剧《谁在敲门》作为川渝两地文艺院团交流的结晶,承载着两地文艺工作者对巴蜀文化传承创新的更多期待。“两个不同风格的话剧院团能够这样深入地、不分彼此地交流合作,这为戏剧界提供了一个打破院团界限、整合优质资源的范例。”导演王筱頔表示。
文本奔向舞台,文学走进剧场,读者成为观众,这样的转换正在发生,也为戏剧艺术塑造了新的美学试验场。张剑表示,在后续演出中将进一步吸收观众、专家的建议,打磨剧目,带给观众更加完善的舞台呈现,打造川渝两地合作共演的精品剧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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